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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芬达接生的是之前见过的小个子助产士和高个护士,两人都非常年轻,20出头的样子。
小个子助产士好像心情很好,哼着歌儿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她让芬达仰面躺上产床两腿蜷起,示范道:“每次疼的时候咬紧牙关,手抱腿往下巴颌使劲,像拉大便一样。”伸手关掉镇痛泵:“现在要停掉无痛以便你更好地用力。”
芬达小心地问:“一定得侧切吗?”
“不一定,得看你自己的努力情况。不过一般来说生头胎的即使不侧切也难免会撕裂个小口的。”小个子助产士看见芬达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疼了吗?抱腿用力拉!”
倾斜的产床和蜷腿的姿势已经让芬达很不舒服,疼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扭动着臀往后躲,这样能好受一点。可是小个子助产士说:“别扭屁股,向下使劲!”
芬达尝试着照做――啊~~~那简直是迎痛向前哪,全身毛孔都疼出汗来了,她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咬紧牙关别喊,喊了就泄气了。把力气用在下面!”
阵痛弱下去了,芬达顺势放松腿,想休息一会。可没由得偷懒几秒钟,又排山倒海般地袭来,用力啊――使劲到一半又泄气了,她听见了自己凄惨的叫声。
“不要喊!你把力气都耗在喊疼上面了怎么能集中精神使劲呢?”
“我是真的很想用力的,”芬达带着哭腔说。“可是……”
“你要勇敢一点,对自己有信心。前面那个产妇就很会用力,半小时就生下来了!”
“别夹腿,双腿拼命打开!”小个子助产士说:“我都看见的头了,只要你用一点力他很快就能出来!”
芬达不相信地说:“你大概是在安慰我吧……”
仰头看着天花板的芬达喘着气,思绪如乱麻一样与疼痛交织着:孩子那么大,能通过她那狭隘的产道吗?据说侧切是用剪刀剪开……有那么一刹那她真想缩回去,不生了,可这是不可能的;芬达真感觉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人生绝境,她会不会象少数人那样几个钟头都生不出来?会不会难产?……
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的石头,只听见芬达在里面神经质地喊:“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们在帮你接生!”
“对不起,我真的很紧张……”
“你用不着跟我们对不起,你要自己用力!”
一声金属器械的脆响又触动了芬达的神经,她惶恐地问:“你,你不会要用产钳吧?”――那可怕工具的种种传说噩梦一样在脑中闪过。
助产士和护士又好笑又好气:“你放心!不会对你用那玩意的。你对我们有 点信心,也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
(看来盲扫得太多也是有坏处的。)
过了一会芬达又结结巴巴地开口:“要是我过了几小时还是生不出,是不是还得剖腹啊?”
“你都已经上了这个台子就不要再想什么生不出剖腹的事情了!”
“要不,”芬达说:“要不你推推我肚子?我自己不敢使劲……”
“还没到需要我们推的时候,你自己完全可以用力的!”
又一次疼痛袭来,芬达狠狠心,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朝下使劲,在剧痛中居然真的感觉到腹中的重物下坠,顶在了两腿间,然而她下不了决心继续用力,正想借着阵痛减弱的当儿缩回去,突然感觉到仿佛被揪着肠子的剧痛,失声大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小个子助产士一把拽出一个湿漉漉的,还在蠕动的温热物体放在芬达胸口,顿时产房里响起了的哭声。
和婴儿一起带出的羊水溅了小个子助产士一身,她头一次用很凶的语气说:“喊什么,看把你孩子吓着了!”
惊呆了的芬达哭着说:“谢谢你,谢谢你……”
高个护士把孩子抱到芬达眼前让她看:“女孩?”
“男孩!”
“好。男孩,9点56分生,六斤半……”她又把一张记录单送到面前:“右手大拇指。”
芬达在鲜红的小脚丫旁摁完自己的指印后,护士过来按摩她的肚子以娩出胎盘。每按一下,就有汩汩的鲜血和内脏样的东西溢出;有那么一会芬达很怕自己会失血死掉,然后又想:完了,以后看到鸡肠子都会想到脐带了……看到助产士和护士面不改色地做着清理,手套和围裙上满是血污,她觉得她们才是真正的伟大!
听到哭声的石头焦急地跑到门口问:“,我爱人怎么样了?”
“母婴平安。”高个护士说,“说句话让你丈夫放心吧!”
石头听见芬达声音嘶哑地说:“快谢谢医生。”
“给你开了个小口,现在要缝上,很快就好。”小个子助产士说。芬达点点头,虽然宫缩仍在持续,滋味可比刚才好受多了,此时如释重负的轻松盖过了一切。她能感觉到针线穿过皮肉但没有什么痛感,麻药又开始作用了。
“好,最后一针!”小个子助产士欢快地说:“行了!怎么样,能自己坐起来吗?”
芬达努力地支起身,却没有马上坐到轮椅上去,眼睛搜索着哭声传来的角落。
助产士和护士笑了。高个护士说:“待会就给你送房间里去!”
小个子助产士则又开始哼着歌儿,作下一个接生准备了。
门开了,被推出来的芬达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病号服下两腿还在打抖,脚脖子上留着已经干了的血迹。她的肚皮仿佛泄了气的篮球,很可怜地瘪了下去,垒成几叠。石头心疼地把她接回病房扶上床,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话:“老婆辛苦了,老婆辛苦了……”
不一会关关真的给送来了,护士没有把他放到婴儿床上,而是直接送到了芬达胸前。闭着眼睛的关关,自己把脸凑到的乳房上用力吮吸起来,芬达和石头久久地低头看他,恍如梦中。
石头:“嘿嘿嘿,让我亲亲我儿子。”
芬达:“我现在看你跟他一对比,怎么这么面目可憎呢?肥厚发红的两腮,稀疏的胡茬,鼻子上还有粉刺。以前还真没注意……”
石头:“鸟尽弓藏……”
文/芬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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