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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朋友,而这对我并没多大影响。这得益于在奶奶家时,只有二户人家。一户是奶奶家,另一户是共用一堵墙的领居家。邻居家有一个瘫子,长我很多岁。瘫子会在好天气里被爸妈推到稻场(没有围栏的屋前大空地)上来。瘫子总有一副牌,我就跟他玩牌。他洗起牌来像变魔术似的。我佩服得不得了。我走后,我想瘫子一定很寂寞。很多年后,听说瘫子死了。莫名其妙的死在一个早晨。
我没朋友却没什么大影响,还得益于我的好奇心。我几乎每天都在想这么一件大事:为什么同学们跟我不一样,他们都在忙什么?我不怎么说话,每天都眨巴着眼睛看着人高马大的同学们忽来乍去的。
没朋友真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同学们也不欺负我。所以我一个人还挺自在的。
上学时间一长。我也慢慢的知道了一些事。我那个班里并不都是一年级学生,还有二年级的。二排一年级,二排二年级。上课却只有一个老师。每次老师来了总先给一个年级布置作业,给另一个年级上课。课讲到半堂课就要给这个年级布置作业,再给另一个年级讲课。这样的班级直到我工作后,才知道叫“复式班”。那时的学生到底是尊重老师的。没有相互干扰捣乱的。轮到做作业就做作业,轮到上课就上课。
这个村小的很多学生都是渔民的孩子。他们往往读到五年级(那时没有六年级),就算完成了学业,从此就要上船捕鱼了。用他们的话说:离开陆地。也有读到五年级后没多久就去结婚的。因为留了太多级了,小学毕业都已经是大姑娘,小伙子了。农村人结婚又早。在当时的我看来,五年级就已经很大很大了。我也自然而然的认为我只要读到五年级就要回家种田的。
慢慢的我也知道原来学生间是有“帮派”的。我不属于任何一派。任何一派都没收纳我。帮派间会用骂人、打架、偷听秘密来赢得胜利。那应是个大冬天,我记得大家都穿得鼓鼓胞胞的,一字排开窝在教室墙角边晒太阳。我也在其中。大家一边叽哩哇啦的说着话,一边拿着小木棍在泥土上胡乱的划着。我那时已经能听得懂一点“天书”了。旁边那个同学突然俯在我耳边神秘的说:你加入我们这一帮吧?帮我们对付他们。接下来,我可骄傲了,倒不是这个邀请,而是我自己被自己骄傲到了。我居然无比正义的说了句:我才不加入任何一帮呢。小小的我,在那时居然会有发自内心的看不起“拉帮结派”。从此后,我走路胸膛挺了。只是至今我都不明白我这份“明白”从何而来?天生的吧!无疑了!
慢慢的我也知道了学生是可以跑到办公室去“告状”的。怎么告状呢?先跟另一个同学闹个矛盾。而且一定是吃亏的那个。吃了亏却还挺厉害的样子,把头一扬带着吓唬和威胁说:我告老师去!然后,气冲冲的真的向老师办公室跑去了。但有没有真的到了办公室呢?那是不一定的。有的跑到一半就折回来了,却一定要对那个同学说:哼!我已经告老师了,你要倒霉了。那个同学也就真的慌了。也真有跑到办公室门口的,再往里去是真没那个胆的。只是在门口鼓足勇气朝里喊上一声:老师,XX打我!然后迅速的跑了。跑得神采飞扬,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我看着很羡慕,也想告一状。怎么告呢?跟同学打架骂人是不行。一天正好看到两个同学在吵架。机会来了。我兴冲冲的跑到老师办公室的门口,学着其他同学告状的样子,往里喊了声:报告老师,XX和ZZ在骂人。刚准备飞跑掉,却不想被里面的老师给喊住了:你进来。这下我害怕了。小心翼翼,磨磨蹭蹭的移着步子进了办公室。那女老师笑眯眯的看着我问:你怎么上学老迟到?我只低头不说话。女老师见我不说话逗了我一句:难道你帮你妈种田?“是的”我脱口而出。这下整个办公室爆出了笑声。那个女老师笑得前俯后仰:你们看,你们看。这么小的一个人居然还会帮着种田。其实我真的帮着种田。
告状一点也不好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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