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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又见含笑盛开。 含笑是春天的宠儿,春天把大团温暖的阳光与轻柔的风洒在含笑树干上,于是就落成其细碎、茂密及翠碧油亮的叶,待到春光明媚的四月,含笑才若有若无地躲在枝头,含香而开。含笑常把沁人的香留在了让人迷醉的四月。 我常怔怔地站在那株繁盛的含笑树下,久久地端详,看那些细细碎碎的叶,并看那些开着又似未开的花。含笑的花蕾呈毛茸茸的绿色,故远远望去花与叶很难分辨。待到花蕾绽放之际,花瓣才露出与奶黄相接近的乳白色,且花瓣外侧还在乳白中透着盈盈的绿意,让人感觉仿佛花就是叶的延伸。而花瓣的内测底部则在乳白中含有淡淡的紫红色,所以私下觉得含笑的别称应叫“含紫”或“含红”。 含笑花不是花团锦簇的那种开法,而是星星点点地盛开,花朵娇小,夹杂在绿叶间随风在枝头摇曳。其花盛开时花瓣也都微张半开,且又稍往下垂,如美人含笑似的欲开还闭,一种含而未露的样子,故落下美名“含笑”。 含笑香气袭人,而且那种香格外的清芬与甜美,堪与冬天的腊梅、秋天的栀子花媲香。只是腊梅的芳香似乎更清冽些,感觉其芳盖过了香,栀子的香气则浓郁刺鼻,不忍近闻。而含笑的香味是一种温暖的香味,是四月的阳光、雨水、清风所酿就的芳香,所以刚刚好,不淡不浓,芳香各半,让人觉得温暖、甜美、可人,会不自觉地走近而亲闻。 很多年前,一同事指着一树乳白色的芬芳小花对我说,那是含笑,我即在那一刻认识了含笑,也并喜欢上了它们。我从小就喜欢雅致的东西,觉得有亲近感,而对于浓艳之物,只喜欢远观,不喜走近,故每当我走过芬芳、淡雅的含笑时,常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细细品赏。我喜欢它们花如叶般那份朴素,且朴素中又含有难于拒绝的芬芳,这就是含笑的品性。 依然记得去年的四月,与朋友一起去浙江南北湖游玩湖光山色,一路见到的春色中,唯含笑开得最旖旎而缠绵。那是一个阴冷的天气,天将雨未雨的样子,太阳总是躲在深厚的云层后面,我们徜徉于湖边、岛中的景色,欣赏各色时令春花,记忆中唯有含笑一路陪伴我们,给了我们最为温暖最为宜人的微笑。 其实,我的生命中也盛开过很多温暖含笑的日子,只是那些温暖含笑的岁月,总会在不经意中被岁月带走,带到我无法到达的地方,而在这个四月含笑盛开的的季节,我唯有悠远地怀念而眷恋。我发现我留不住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树含笑盛开的花朵。我送走一季又一季的春光,并常会站在四月的一个时间点上莫名地感伤与怀念。我看见含笑花在风中一片一片飘落的身影,似乎也看见自己含笑的日子在我命运的风中正一片一片地飘零。 当我独对四月的一株含笑时,我的内心应该涌动很多的东西,比如怀念、怨恨、无奈、不甘,还有很多的纠结,但事实上,我的内心波澜不惊,十分平静。我只是在阳光下静静地站在那里赏花闻香,觉得阳光温暖,花儿清香,我只希望拥有此情此景与此时静默的心境。 在四月含笑盛开的日子里,我也不断地怀念去年过世高寿的祖母,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言谈举止不断地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知道奶奶根本就没走,她就一直活在我心中。直面祖母的谢世,让我更看透死亡的本质,觉得生命也如一朵花,其最后的凋零是一种回归,就如花瓣回归泥土,雨滴回到大地。我相信所有生命的最后必然回归到一种静无,而在这种静无中,生命仍在延续,就如我奶奶的生命仍延续在我们这些子孙的心目中。 奶奶也是一朵含笑,她含笑与我告别。那个下午我给她喝完了一罐牛奶,她对我笑了又笑,那是我奶奶生命里最为静美的微笑,那个微笑里包含了太多的感谢、满足与温暖。这就是奶奶对我最后的告别,她给予了我余生永远的温暖。 其实,每一个或晴或雨的日子,都应该是我含笑的日子,感谢上苍赐予了我完好的身体与一份正常的工作,并让我拥有亲切的家人与温暖的同事和朋友,还让我拥有一颗朴素、知足、安逸的心灵,把每一个或忙或闲的日子过得饱满、轻灵与鲜活。 闲暇时,我还是会忍不住走去那株含笑,我喜欢看它安静的身姿与那些含笑而开的花朵,以及闻随风而来的阵阵清香味。我喜欢这样的树,也喜欢这样的事与人,在淡雅、简洁与朴实中内含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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