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花

小河水影

　　 单位的两个墙角，两树腊梅花正开得热烈而芬芳。
　　其实腊梅以前一直是虫字旁，明朝《花疏》中说：“蜡梅是寒花绝品，人言腊时开，故以腊名，非也，为色正似黄蜡耳。”古人因其“香如梅花”、“色似黄蜡”，故名“蜡梅”，今人因其开在十二月，也即腊月，故习惯称其“腊梅”。
　　腊梅属落叶灌木，性喜阳光，但亦耐荫，同时也较耐寒、耐旱，有“旱不死的腊梅”之说。几年前，我家就买了一株盆景腊梅，它常年置于室内的窗台，有时我忙碌时一连好几周都不给它浇一滴水，但它也依然能苟延残喘地活着。因长期无阳光照射与营养不良，故那株腊梅现在只长叶不开花，但它能这样忍饥耐渴地活着，已是对我很好的告慰了。
　　单位的那两株腊梅，我看见它们一直安静地伫立在两个墙角，也没有太多阳光的照射,但依然长得生机盎然。春夏是蓬勃的绿，即使到了中秋，也依然绿叶满身，直到深秋冬初一阵紧一阵的西风来临时，腊梅的叶子才渐渐变黄凋落，那时三三两两的黄花已开在枝头，而慢慢落下的枯叶都安静平实地躺在花树底部，默默地望着或闻着枝头的花开。腊梅花就那么露露在寒冬的枝头，开得散漫、庄重与淡雅，且又香气四溢。我每一次路过它们时，都会回头注视。我惊叹于腊梅的不骄不卑，且默默地在苦寒里为人们吐出沁人的芳香。
　　我也曾在寒风中伫立于一株腊梅花树下，仔细地端详其花型与花姿，发现娇俏的花瓣上确有盈盈的蜡感，同时我又在淡黄与半透明的花瓣上读到一种凌冽的寒气。我站在那里，似被寒气所伤，任寒风吹拂我的脖颈与衣袖，并看着一片半黄的枯叶正被寒风袅袅吹落的身影。我被那团清香冷艳的寒气所凝固，也被枝丫间那些曼妙的花朵所吸引，我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思绪。我仿佛置身于一种绝美的意境中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恍然间自己也成了一朵腊梅花，且被无尽的寒气所裹挟。我竭尽全力，也望不到寒气的尽头。
　　站在那里，突然间我泪流满面。
　　我被这个冬天的寒气击中，更被眼前这株腊梅花所散发出的那份孤寒击中。在这个冬天与这株腊梅花上，我找不到属于我的那份温暖。也仿佛我的命运势必要像腊梅花那般去经历一次酷寒，经历一种透骨的磨难，才能获得某种平静与安逸。不经苦寒，无法闻香，这或许是一个生命必经的历程。
　　我一次又一次地走过那两株腊梅，也一次又一次地回头注视它们，抑或我根本不在寻找什么温暖，而只是单纯地在欣赏一种花开的自然美。我看见腊梅花被寒风吹彻而依然灼灼盛开，也看见枝头的青黄叶片被寒风吹拂而在零落减少。我好奇地注视它们，并注视那份花开叶落中流离出的疏朗美丽。腊梅花不惧严寒，没有抱怨，就这样尽情地在寒冬里释放自己的美丽与馨香，这是一份怎样的坦荡胸怀？
　　或许有些生命就像腊梅花一样，只有花开，没有叶伴，得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地过冬。腊梅花虽无叶伴，但却依然把花开得如此淡雅、从容、芬芳与缠绵悱恻，它们可持续整个冬天，我的目光也因此可在次第的腊梅花里穿越过整个冬天。我把一次又一次的注目当成是我心灵的流浪，也把它当成是我这个冬天里孤寒心情的归依。冬天再冷，寒风再大，只要有那么一树枝杈纷纭的腊梅花呈现在我眼前，我的心就足够的踏实与安宁。我坦荡地过着日子，并与腊梅花毗邻而居，我也用一种腊梅花般疏淡的心情在打发这个冬日，这个我生命里孤寒的冬天。
　　冬天是浓缩的自然，而腊梅花更是浓缩了冬天的精华。腊梅树把一冬的严寒酿成芳华，然后写在枝头，落成一朵一朵的腊梅花，而一朵一朵的腊梅花又连成诗行，所以在腊梅树一个枝条又一个枝条的枝头上，我读到的分明是一句句芬芳的诗行，它们长短不一，疏密有致，并透着一种素净的自然美。它们写出了一个冬天的神韵，也写出了它们心头的温暖与芬芳，所以冬天再怎么寒冷，也冷不到一朵腊梅花，朔风再怎么强劲，也吹不落一朵瘦小的腊梅花。
　　我十分喜欢腊梅花那份简约、疏朗与散淡的情致，它们已把浮华岁月看淡，把阳光雨露看轻，只静静地驻守一角，吸纳寒气，开花散香。仿佛千般物世，皆在那些诗句之外，也在那份寒香之外。
　　如果可以，我也愿成为这个寒冬枝头的一朵腊梅花。
　　　

柠素描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