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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鹞子
文/物语
周日,儿子儿媳带着小孙子去放风筝,引起了我的儿时记忆。在那个时候,风筝不叫风筝,而叫鹞(本地话念:yāo)子。
每年春节前个把月,父亲就要从自家竹园里砍下几根三年生的竹子,那样的竹子老嫩正好,专挑上下粗细均匀的段落,每根锯成两米左右长短的竹捧,捆好绑上石头沉在河里浸泡。春节一过父亲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先上街去买来几张大大的白纸,又买了一卷象扎底线一样粗细的白色或青灰色的尼龙绳,把尼龙绳的一头在竹捧上打了个结,只见他一边把竹捧上下摇摆,一边又不停地转动,一会儿功夫,一个漂亮的网格形线锤就绕成了。一般情况下,父亲一定会绕上好几个备用,然后去把浸在河里的竹子捞上来用竹刀破开,劈成一根根细细的竹条,再把每一根竹条上的篾黄劈去,留下篾青,因为只有篾青才最有韧性,而且要求很高,还要一样宽窄,一样厚薄。
父亲扎的最简单的鹞子就是官帽鹞子,这种鹞子只要用两根竹篾和一张白纸就可以搞定。先把其中一根弯成圆形,用尼龙绳扎牢,把另一根剪成一长一短两根,长的那一根绑在圆圈的中间,两边各长出一大截,父亲总会一丝不苟地用尺来丈量,使得两边一样长短,短的则与长的成十字形绑好,两边各与圆圈齐,再用两截极细的铁丝,弯成小圆圈绑在两边长出来的竹篾尽头,接下来的步骤就是糊纸了。母亲早就用面粉烧好了浆糊待用,父亲先把中间的大圆圈和两边的小圆圈两面都糊上白纸。而我则早就急不可耐地磨好了墨,站在一边守候着,父亲终于拿起毛笔把人的五官画在中间的白纸上,又把两边的小圆圈完全涂黑,最后用针在十字形竹篾的相交处两边各刺一个小洞,再拿起线锤上的尼龙线头系在那儿,此时,一个官帽鹞子就算是完成了。有时,官帽鹞子也可以更简单化,就是白纸上不画图象,两边只系上两根稻草链,嘿嘿,那可是我在九岁时的杰作喔。
其实父亲会扎很多种鹞子,比如说蝴蝶鹞子、燕子鹞子、老鹰鹞子等,那些鹞子既可以用纸来糊,也可以用布或绸来扎。但是那最好看的蜈蚣鹞,却必须是要用织绵缎来扎的,但是由于其价格高贵,因为我家孩子多,家境并不宽裕,所以要想父亲扎蜈蚣鹞那可是难之又难啊。
待到初春时风和日丽,春暖花开,大片的麦苗刷刷地往上长时,就可以放鹞子了。第一次放鹞子父亲站在圩头最宽的大田埂上,我拿着鹞子双手举过头顶站在下风头,父亲站在上风头喊:“跑!”于是我开始跑,他也开始跑,跑了一段后父亲又喊了:“放!”我听着父亲的指导举着鹞子高高地用力向上一送,接着父亲一边跑一边放线,我则边跟着鹞子跑,边紧张地仰头看着鹞子,心咚咚地急跳着,生怕它会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只见那鹞子笃笃悠悠、晃晃悠悠、忽左忽右慢腾腾地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有时还会突然往下一栽,但随着父亲拉线的技巧,总能化险为夷,最后父亲停了下来,只是用手拉着鹞子线一伸一缩,并示意我过去接着线锤,我接过了线锤,可是由于我人小力气也小,风吹着鹞子让我觉得很沉重,我只得把自己的身子极力向后仰,脚后跟拼命地蹬着地面,还没后退几步呢就拉不住啦,竟让鹞子拖着我跑了,害得我哇哇大哭,可我还是紧紧地握住线锤不放,眼看我的人就要掉入大田埂下的麦田了,父亲急忙一手抢过线锤一手把我拉起,但是鹞子却一头栽了下来。
记得有一次,父亲和上高一的二哥合作真的做了一回蜈蚣鹞,那可真是漂亮啊!紫色织绵缎做成的蜈蚣鹞,足足有好几十节,蜈蚣头上有两根须,蜈蚣尾上是两根飘带,蜈蚣身体两边有细细的短的黑生丝绸百脚。放的时候要四个人在后面分段举着,两个人在前面用力拉着才能把它放上了天,只见它在天空中左右扭动着长长的身子,又时不时在天空中随风上下舞动,同时又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二哥他们还不往大田埂上跑,专去跑那种小小的、窄窄的田埂,因为一边要看着鹞子,一边又要留心脚下的路,这就使得他们的身姿摇摆不定,有时又一个失脚踩到田埂下差点跌倒,这些高危动作,常常会引得我们这些小不点儿万分紧张。这时全村男女老少一齐跑出来观看,那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一次放鹞子的经历。
现在人老了,再也放不动鹞子了,那些放鹞子的经历也就只能成为一种回忆,但那是一种不能复制的童年记忆。
随笔原创(165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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