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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一个小村中,小村盛产着几十年陈的酒,小时候,小村与这酒一样淳厚,但渐渐地,交通好了,人也富了,似乎只有那家缩在“天酿酒”的镀金大招牌边的小酒坊,才是小村,才有那浓厚的酒香。
我外公好饮酒,好饮小酒坊中的十年陈,。我过去常去替外公打酒,最早是在一条小巷中,从掌柜的胖手中接过了酒,后来是在大街旁,最后是在繁华的步行街上,就像去年-----
“师傅,有十年陈的酒么?”
掌柜的探出头来,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丝过去十年陈中所没有的苦涩,笑道:“有啊,小伙子,要多少?”
“半斤,师傅,啥时候您这么瘦了?”
“呵呵.....呵咳.....咳咳....”掌柜的笑容渐渐变为了悲伤,没回答。 他蹒跚地走了进去,打了酒。出来后,我从他那有些瘦削的手指中接过了酒,不解中有又一丝欢愉,“今天运气真好,往年这酒还真是难买到。这师傅也真是,这十年陈的酒每年就做那么点,还非要一直等十年。....”
回到家,外公正好在看电视,不知看到了什么,竟一下关掉了电视,还气哼哼地嘀咕着“这天工酿酒,尽会做广告,卖假酒,看看人家老王,十年陈就是十年陈,从不掺水.....”
原来叫老王啊!直到这天,我才知道那掌柜姓王,这倒也不能怪我,这老王一天到晚在那儿钻研酿酒,耽误了终身大事不说,平时都很少出门,就偶尔出来买点米,有时再买些茶呀点心什么的“解馋”。我倒也真不明白,以他的酒,若在过去加点水,收入不知能增加多少。不说能打出口碑,至少也能挣点钱养老吧....哎,他真是个怪人。
后来我又去买酒。夕阳下,镀金的“天工酿酒”耀武扬威地闪着金光,我走进小酒坊。在一盏惨白的白炽灯下,我找到了更惨白的老王。不知何时,他头发也已全白天了。四周的一切都蒙着尘,唯一仍干净的,是一幅字“慎独”。我曾听说:古代的圣人都会修行慎独,也就是在有机可乘,有利可图之际,仍能安于贫,守于道。也许,这正是他坚持下来的动力吧。
前几天,外公强喝起了毫无甘味的”天工酒“:老王的酒坊关了门,他本人生了急病。是一位老友送他去的医院。他离开得很急,什么东西都在店铺,除了他最放不下手的那幅”慎独“。
慎独,这个泛着十年陈酒味的慎独,让我无限遐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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