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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模样了,再返回去寻找旅店似乎很麻烦,在这样看起来有些破落的码头,那几个渔民正忙着收网回家吃饭。而我和老公的登岛的旅程却正开始。一个长得蔫瘦的老头猥琐地在与老公商谈出船的价格,而我却在寻找夕阳下港口的文艺感,锈迹斑斑的渔船与矮小简陋的窝棚倒还很搭调,突兀得闯进两条流浪狗也算应景。
望着笑得一脸生涩的船夫,我真的怀疑将两人的生命交给他是否是这辈子最大的冒险。坐上快艇,马达响起的那一刻仿佛是悖逆世间凡俗的囚徒逃离般地畅快,但是单脚踏入岛的时候,我却后悔了,从未想过自己会来到这样的一个荒岛,荒芜地什么都没有,杂乱地看不见一处规整的地方。我甚至怀疑我们是来到了《荒岛求生》节目现场。而老公却颇悠闲自得,“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过夜啊?”显然人还是脱离不了最凡俗的事情,“哎啊,等会再说嘛,先到处逛逛看看!”老公心情大好地往前走着,根本不理睬我的愚问。
这个岛上就这么个小村庄!来的时候,那位船夫就这样交代过。可能他实在无法想像眼前的两个人要去那里干什么, 沿湖边看到的都是这个小村庄的渔民在结网、收网的情景,看到岛外的人进入,他们即新鲜又热情般地微笑着。收上岸来的白色渔网交织杂乱地地拖拽了一地犹如人满腹的牢骚。而那些质朴地织满皱纹的脸与粗燥皲裂的手却一寸寸一点点地将它们收整起来,年复一年的工作看不到厌烦与不满,有的只是平静与执着地近似虔诚的神情。年青人所以都不爱待在岛上,打鱼太辛苦了,又挣不着钱,一位大妈这样告诉我们,我们随后发现岛上真的都是白发斑斑的老人,很少有年青人路过。
这个小村落里没有网络,没有WIFI,人们喝井水,倒马桶,种田捕鱼,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有些房屋已经人去楼空,里面阴森恐怖,不知道藏匿了多少被唾弃的旧物,人总是喜新厌旧的,搬离了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时,总会遗弃很多的东西,那些曾经陪伴着人们的天天都见面的物什,不可能每个都带走,而被留下的总是那几个不值钱的、坏了破了的,或者实在无法搬走的物件。如今这些离开主人的物件都成了沉默的垃圾,在里边静静地等待风雨的腐蚀。有的还是平房,装着铁锁的大门,只是门外面的雏菊与木槿依然开得那么热闹那么灿烂,爬山虎不喑世事地爬满整个墙壁,葱葱笼笼;蜂儿、蝶儿之类的只顾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忙碌的工作状态中,短暂的时间令它们无暇顾及其他,也许这样也好,不会纠结也无需思索了。远处傍山而依的那片稻田里满是水,分不清哪是土哪是河塘,青葱般的稻田开始泛黄抽穗,田埂旁有几个农妇样的,赤着脚说着一口吴侬软语有说有笑地在那里翻垦着什么,有几只白鹭乘人不注意的时候,撩着长腿,弯曲着优美的脖子在啄吃着什么,兴许是蚯蚓或水蛭这类吧!突然受惊的白鹭展翅腾空而起,飞离了水面,“嗷嗷”地叫了两声,几个白点渐渐越飞越远,不久便消失在眼前,吝啬得连待人拿起手机捕捉镜头的时间都不给。
走在没有任何修饰的泥土路上,看着两旁疯长的荒草,随手摘一段窸窣草衔在嘴角,望着远处青山眉黛,于是跟老公打趣说就剩少牵了头牛了,老公马上回应说等老了到此地闲云野鹤也不错,而此时的我却只想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正这样犯着嘀咕的时候,对面远远走来两个穿着打扮古典的男女,看起来也像是夫妻摸样,女人上身藕粉色旗袍式的棉麻长衫,脚穿绣花鞋;男人水青色对襟棉麻短褂,下身一样颜色的宽松长裤,正怀疑是否穿越了时光来到古代,只是那白净大方的脸及大框的眼镜泄露了它们城市人的的身份,看来也是两个和我们一样的满怀憧憬的游客。
“请问,那边有一个叫浪漫山庄的吗?”老公看他俩是从那边来的就问他们。
“是的,沿这条路一直走,走到那边的三岔口向右拐就到来了”
“哦,谢谢!”此时,我的心才放下,总算是有这样一个歇脚的地方,不然,在这样荒芜的地方真的会怀疑绘制地图的人是开玩笑的呢!老公说那今晚我们就去山庄里过夜了,我说也只能这样了。
来到了所谓的“浪漫山庄”只是个依水而建的水上旅店,一眼望去并不起眼,只是离水面用竹子搭建的一间间小房间有吊脚楼的特点。各房间之间迂回曲折的回廊,芦苇依依还算有那么点意境,总算看到了一点现代人类的痕迹。马上订了间房,打开房门,设施还算齐全、干净,窗台旁的桌子上摆放的淡紫色马兰花映衬出我们一天的舟车劳顿。
早晨起床后,在回廊走动,那双绣花鞋在我们隔壁的房间门口摆着,一条大黑狗摇头摆尾地朝我们走来,难道它认得我们?正疑惑的时候,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随后响起:“黑黑,黑黑,乖,别乱跑”一个身着白裙,长发披肩的女孩出现在我们眼前,白嫩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上充满了稚嫩,在我们看惯了荒芜及衰老的眼前突然鲜亮与饱满起来“不用害怕,它不咬人,它在跟你们示好呢!”女孩友好地说。
“你是这里的人?”我们好奇地问。
“不,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女孩指着不远处在湖边专心垂钓的那几个男人。
“呦,好有雅兴,还带狗狗一起来呢”老公嘀咕了一嘴。
女孩马上辩驳说“不是的,那狗是一个游客滞留在岛上的,经常会来看它,我也是刚刚认识它,它很友善”女孩说完便低下头,抚摸了一下狗狗,黑狗发出呜唔地舒适声。
“麻烦,帮我和黑黑拍个照吧?”应女孩要求,我拿起手机帮她与狗狗拍照,拍完了,女孩说“看那个角度,山的尽头沿湖而下,衬托出湖水烟波浩渺的样子,是不是很美?”美吗?我在心里想,一路走来满目的荒芜与颓废,有的只有脏乱,有的只是逃离的感受,哪有美可言,可是,举起手机对准女孩所说的那个角度,镜头里风吹过扬起女孩的发丝与衣襟,那片清晨广阔的湖水如烟雾般笼罩在天地间,朦朦胧胧,确实那个瞬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的美,似乎要将所有人世间的荒芜与杂乱都抛弃在这里,被一个陌生的鲜活的个体所吸引,感动于她的真诚与纯洁,感动于她的自来熟与不设防。
于是,脑海里有这样的一首诗一直在回荡: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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