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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在灶披间一边洗碗一边悄悄问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你才来得少了?”我说:“不是的——”我话还没说完,妈接着说:“你爸前几天责怪我说‘女儿最近都瘦了,你这个当妈的都不会心疼’。。。。。。”说得那么真切,我便背转身去,一股酸烫的热流涌入眼眶,父亲总能发现女儿不起眼的变化,我知道父亲疼惜我才这么说的,工作有些不顺心也是有的,但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严重,至于我是否瘦了,连我自己都不觉得。
去年的大概这个时候,父亲在医院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他第一个通知我,我还记得他说话的语气,严肃而又缓慢,他说:“阿英,这次有点小问题,出来的指标有点超。”我知道事情不太妙了,父亲经常这样,口中的小问题就是大问题,于是我问:“超多少?”他幽幽地说:“超得挺多的。”
我与丈夫连忙赶去医院才知道,父亲住院期间检查的一项有关癌症的指标超了十倍多。在询问医生的时候,医生也说不好,只说过几个月再来复查,当时我想父亲平时病症较多,体质时好时弱,指标也可能时高时低,便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安慰他说:“这指标只能当一个参考不能当结论去看,下次复查了再说吧。”他没说什么,神情幽暗地点着头。
回到家的日子里,父亲似乎被霜打了一样变了一个人,一改往日的乐观豁达,整天蜷在自己的藤椅中发愣,不管我们这些子女、亲人如何劝慰他,他嘴上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是,真正超脱不起来了,一夜之间似乎连精神也一并快要消逝了,在这些忧郁的日子里,父亲如同一幅行尸走肉的躯壳,内心的坚硬在这指标面前一点点开始瓦解,除了吃饭睡觉外什么都难以再提起他的兴致,日子对于他来说是难以消磨的,白天还有一些周围的邻居走动,可是漫长的黑夜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这个样子,在我的眼中,他一直是那么坚强能忍的一个人,哪怕当年我们负债累累的时候,当妈对我说:“你爸这样下去不行,得想想办法?”时,我才意识到这次恐怕是父亲有生以来遇到的最难过的关,我再也坐不住了,真的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烦躁了起来,于是,我与父亲之间的那种血缘关系便开始作祟,像电话线的这头与那头,他越是黯然神伤我越是焦虑不安,心里像塞满了丝丝缕缕的棉絮一样牵绊着、堵塞着,实在难受的时候,我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行。
做点什么呢?我思索着这些年来自己对父亲的了解(我自认为是了解我父亲的),他喜欢些什么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父亲喜欢侍弄花草,便买来了两盆君子兰,看着父亲将君子兰搬出搬进地晒太阳、浇水,却没有预想中的那种如释重负,难道父亲并不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吗?还是我做的还不够呢?我去问妈,在与妈的商量下,我决定带父亲去散散心,父亲最喜欢去旅游,在他身体状况良好的时候,我经常问父亲去不去XX地,他总说:“好,去。”回答的那么干脆爽快,但是,记忆中我带他去的地方总是那么屈指可数,那一次,我带父亲去了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条古街,小桥、流水、古塔,有我父亲小时候的记忆也有我小时候的,儿子与侄女在前边欢蹦乱跳着,可父亲在后面却走得那么缓慢,举步维艰,俨然是一个重病缠身、风烛残年的老人了,那时的我也背转身去。。。。。。
还好,在后来的复查中父亲的指标终于慢慢降下去了,一家人心上悬着的大石头也落下了,但是于我却不能原谅,有时候我真的有点恨自己不会做女儿,才发现父亲在慢慢变老,还以为(可能潜意识里期望)父亲仍然像年轻时一样强壮与坚强,做得真的是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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